取国史之章典文献,参之以野史之是非,征之以家史之宗阀官绩,制度足凭,是非可信,人物足征,年月可考,四者具核而史乃可传,此凤洲之卓识,亦《明实录》在史料上价值之定评也。至百年后万季野出,其言乃若合符契。
明清易代之际,典章散佚,文献无征,钱谦益深致叹于作史之难。《有学集》卷一四《启祯野乘序》:
史家之取征者有三:国史也;家史也;野史也。于斯三者,考核真伪,凿凿如金石然,然后可以据事迹,定褒贬。而今则何如也!自丝纶之簿,左右史之记,起居召对之籍,化为煨烬,学士大夫各以己意为记注,凭几之言,可以增损,造膝之语,可以窜易,死君亡父,瞒天谰人而国史伪。自史馆之实录,太常之谥议,琬琰献征之记载,委诸草莽,世臣子弟,各以私家为掌故,执简之辞不必登汗青,裂麻之奏不必闻朝著,飞头借面,欺生诬死而家史伪。自贞元之朝士,天宝之父老,桑海之遗民,一一皆沉沦窜伏,委巷道路,各以胸臆为信史,于是国故乱于朱紫,俗语流为丹青,循蟪蛄以寻声,佣水母以寄目,党枯仇朽,杂出于市朝,求金索米,公行其剽劫,才华之士,不自贵重,高文大篇,可以数缣邀取,鸿名伟伐,可以一醉博易,而野史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