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易十五时代的巴黎有数量空前的间谍,两人低声说话时,会有佯装闲逛的人窃听。[352]旧制度为公共聚会提供合法话题,因不时有乔装打扮的密探,民众难以把握合法界限,只能谈论无关痛痒的琐碎事。“若想隐瞒一个人的去世,要在耳边低语,他死了;然后补充道,在新制度下才能谈论这件事。”[353]18世纪后期,巴黎普洛科普(Procope)咖啡馆里的人性情各异,戏剧家布瓦丹(Nicolas Boindin)独自高谈阔论,不与人打交道;语言学家弗莱勒(Nicolas Fréret)惯于推理,时常诉诸引文与权威,不是使自己显得博学,而是完善他的哲学原理;特拉松神父在希腊语、拉丁语和几门现代语言上学问广博,还是几何学家、物理学家,天生有哲学精神。[354]梅西耶记录了一个场景:“闲言碎语最惹人烦,一刻不停地聚集在报刊杂志上,巴黎式的轻信没有限度……有一个人上午十点到咖啡馆,晚上十一点离去,只在那里喝加了牛奶的咖啡,吃蛋黄牛奶汤。”[355]关于咖啡馆的现代想象遮盖了18世纪的沉闷,以理性、公益为主题的辩论确实会发生于咖啡馆,那里也是流言的发酵地,充斥着高傲、无聊与冷漠。
旧制度鼓励那些冲击哲学团体的报纸,坚持现代观念的人时刻有危险。大小文人一不小心就进入警察局档案,成为密探监视的对象,包括格萨斯(Gorsas)、奥多恩(Audouin)、杜波尔(Duport du Tertre)、德拉克洛(Delacroix)、梅西耶、马拉、谢尼埃(Chenier)、弗雷隆(根据布洛诺的研究,弗雷隆是间谍[356])、巴尼斯(Panis)等。马拉在档案里被描述为江湖骗子,“很多病人死在他手里,他却有医学博士学位,只是买来的,于是被逐出巴黎”[357]。卢梭因第戎科学院征文比赛出名,1753年,巴黎警察局有了他的档案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