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丕(曹丕见《三国志》卷二)为操之长子。字子桓,操卒,丕嗣为丞相、魏王。建安末,废献帝为山阳公,篡汉,自即皇帝位。都洛阳,国号魏,改元黄初。在位六年卒,谥曰文帝,丕性好文学,虽居要位,并不废业。博闻强识,以著作为务。所著有《典论》及诗赋百余篇(《魏文帝集》有《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》本)。像《典论》那样的著作,是同时的诗人们所不敢轻易问鼎的。特别关于论文得失,臧否人物的一方面。他的诗,与操诗风格大不相同。操的诗始终是政治家的诗,丕的诗则完全是诗人的诗,情思婉约悱恻,能移人意,却缺乏着刚劲猛健的局调。五言诗到了他的时代,方才开始脱离乐府的束缚。子桓的《杂诗》诸作,都是用五言体写的。《杂诗》二首,其情韵尤为独胜:“漫漫秋夜长,烈烈北风凉。展转不能寐,披衣起彷徨。彷徨忽已久,白露沾我裳。俯视清水波,仰看明月光。天汉回西流,三五正纵横。草虫鸣何悲,孤雁独南翔。”但我们如仔细一读,便可见这些杂诗完全是模拟着《古诗十九首》的;不惟风格相类,即情调亦极相似。陆机等的此类的诗,直题之曰《拟古》,子桓则仅称“杂诗”,其实也是“拟诗”之流。子桓的四言调,其情调也很婉曲,像《短歌行》,孟德的同名的一篇,如风驰云奔,一气到底,子桓之作则婉转哀鸣,孺慕正深,极力地写着“其物如故,其人不存”的悲感。孟德雄莽,杂言无端,仅以壮气贯串之而已,子桓则结构精审,一意到底;这确是大为进步之作品。又他的《善哉行》,只是感到“人生如寄”,便想起不必自苦,还是及时行乐,“策我良马,被我轻裘。载驰载驱,聊以忘忧”和孟德“周公吐哺”云云的情调已大异了。子桓更有数诗,与当时流行的诗体不大相类;如《燕歌行》则为七言,《寡妇》则为楚歌体。但其风调则始终是娟娟媚媚的。像《燕歌行》:“秋风萧瑟天气凉,草木摇落露为霜。……贱妾茕茕守空房,忧来思君不敢忘。……明月皎皎照我床。星汉西流夜未央,牵牛织女遥相望。尔独何辜限河梁。”在无数的思妇曲中,这一首是很可以占一个地位的。《寡妇》的背景也在秋冬之交,“木叶落兮凄凄”之时。这时是最足以引起悲情的。《寡妇》之作原为伤其友人阮瑀之妻。当时风尚,每一诗题,往往有多人同时并作。故后来潘岳作《寡妇赋》,其序便假托地说道:“阮瑀既没,魏文悼之,并命知旧作寡妇之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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